两千多年前,陈胜吴广揭竿而起,反抗秦的统治,并喊出了一个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口号:
“王侯将相,宁有种乎!”
意思也很简单,那些王侯将相,凭什么只有他们世袭的能当?我们也要当,我们也能当!
这句话,被很多人认为具有划时代的反抗精神,是时代进步的象征,陈胜吴广之后,不断有农民或底层起义获得政权,走上了人生巅峰,近的有刘邦,远的有朱元璋。这代表了中国古代并没有严重的阶级固化。
反观欧洲,他们的王侯将相大多要靠血统继承,历史上也很少有成功的农民起义,阶级固化,流动性远比我国要差。
那我们就来好好“反观”一下欧洲。
确实,欧洲王室和贵族主要靠血统继承,其源头来自靠军功得到的封地以及更早的氏族残余。各地的封建主大多世袭,要当上国王则必须要有皇室血统。
任何试图挑战王位的人,都必须要有血统上的宣称权,中古时期的欧洲贵族战争,大多数都是一些血脉相连的亲戚为争夺某地的王位或lord的位置而战,平民想要染指王位,是几乎不可能的。
那这不正是阶级固化的体现么?
其实不然,以血统继承王位有不少好处。
首先,也是最重要的,是避免了王位争夺的无底线争夺。因为需要血统,其实等于缩小了王位争夺的参与者的范围。如诺曼征服,威廉只需要打败自己的远亲哈罗德就行,大多数民众不用被卷入,大大降低了相关战争的烈度强度及血腥程度。
反观陈胜吴广以降,皇帝的位置是大家轮流做,明天到我家。皇位没有神圣性,不需要血统,不需要“认证”。于是,地痞流氓、市井无赖都“八仙过海,各显神通”,只要谁的拳头大,谁的底线低,谁就能称孤道寡。
于是,几乎每隔数十年或上百年就有一次天下大乱,所谓大乱,就是无底线的军阀混战:屠城、人肉干、两脚羊,你所能想到的任何惨绝人寰的惨状,都很容易在其中找到。各路野心家大杀特杀,就比谁更能杀,谁更能抢。
所谓皇天无亲,惟德是辅。这里的“德”,在帝制时代,实质上指的就是谁更狠,谁更强,谁更没下限。
这也是为什么每次改朝换代,人口损失都在一半以上的原因。
即便在某路强人坐稳皇位后,权斗也要远为血腥。
原因很简单,中古欧洲只有符合血统者才可坐上王位,大臣再有权势,也基本很难篡位。这样,就不用对他们太过警惕。反之,若皇位是强者得之,朱重八们自然就会严厉提防每一个有权谋有威望的重臣了,不仅要杀了这些人,还要杀光他们的全家、九族、学生、朋友、乡人以及一切有关联的人。
纵观欧洲乃至中东的历史,很少有诛三族的情况,更别说诛九族诛十族了。很多地方,完全没有诛杀全家的概念。谁犯罪,最多杀了此人,流放子女,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也要杀了?想都不会这么想。
那么,中古欧洲到底有没有阶级流动呢?
答案是:他们另外“创造”了一个阶级。这个阶级,就是笔者在前几篇文章经常提到的城市里的工商业-中产-公民阶级。不想被骑士老爷压榨的欧洲农民,要么进入附近的城市,要么就自己和其他商人在经商的要道上形成聚落-城镇和城市。
在这些城市中,各种工商业行会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,他们可以选举自己的市议会。弱小的城市需要给领主纳税,其他内部事务都可自治。强大的城市或城市联盟,甚至连纳税都不需要。
换言之,他们不要也不用当什么王侯将相,而是组建起一个个相对平等的公民社会,靠着商业或工业的能力致富致强。到了后来,那些传统的土地贵族反而远远落后于新兴的工商业大贾,默默退出了历史舞台。
欧洲的工商业,彻底打破了在其他地方土地-农奴的绑定关系,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阶级流动和人员流动。
显然,陈胜的那句口号(及相关的变化),弊远远大于利。